劉備慘敗于夷陵,其主要原因就是駕前缺少獨當一面的大將:黃忠已經病故(沒趕上劉備稱帝),馬超行將就木(劉備收到了他的遺表),趙云反對伐吳,魏延鎮守漢中,所以劉備自己這個主帥還要干前將軍后將軍兼參謀總長的活兒,一戰失利,就一發不可收拾。
如果張飛仍在,就可以跟劉備分進合擊,把陸遜打得首尾不能相顧。但是十分遺憾,張飛被兩個低級將官范強(演義中叫范疆)張達刺殺了,這兩個刺客不但帶走了張飛的首級,還帶走了張飛的寶刀。
有人說范強張達之所在倉皇逃命的時候還不忘偷走張飛的寶刀,是因為那把刀里藏著一個大秘密,一旦這個秘密公之于眾,就可以顛覆劉備樹立的“仁君”人設,同時也能打擊劉備集團的軍心士氣。
首先強調一點,說那把刀中藏著一個大秘密,筆者是持懷疑態度的——張飛寶刀又不叫“屠龍”,里面也不可能藏著“九陰真經”。
但是筆者的懷疑,也不一定完全準確,畢竟在關羽犧牲和張飛遇刺前后,發生了太多令人費解的事情,說張飛寶刀中藏著秘密,似乎也是朽株難免蠹,空穴易來風。
范強張達刺殺張飛的誘因,是因為挨了張飛的揍,還是因為造不出白旗白甲,這一點《三國志》并沒有給出明確答案,但是范強偷走了張飛的寶刀,卻可見于陶弘景所著《古今刀劍錄》:“張飛,初拜新亭侯,自命匠煉赤朱山鐵為一刀,后被范強殺,將此刀入于吳。”
陶弘景是南北朝時期的“山中宰相”,也是茅山派創始人,他編著的《古今刀劍錄》,有實物為證是比較真實的,其中描述的“蜀主八劍”,一把在唐朝出現,一把一直保存到今天,在唐朝出現的是諸葛亮之劍,保存到今天的就是趙云之劍——孫殿英被我軍俘虜的時候,他從慈禧墓中盜出的趙云劍也被繳獲了。
陶弘景并不是一個閑著沒事兒編故事的人,他的《古今刀劍錄》也力求真實準確:“夫刀劍之由出,已久矣。前王后帝,莫不鑄之,但以小事記注者,不甚詳錄,遂使精奇挺異,空成湮沒,慨然有想,遂為記云。”
據專家考據,《古今刀劍錄》被后人篡改了一些,有些文字不是陶弘景所寫,但是我們還是能從中發現一些秘密,尤其是被范強張達偷走的那把寶刀,銘文中就藏著一個大秘密:如果陶弘景所言非虛,那么張飛和劉備之間,早就已經產生了隔閡,鎮守漢中的重任不交給張飛而交給魏延,那就是劉備在表示對張飛的不滿。
當年劉備拿下漢中并自稱漢中王,“先主為漢中王,遷治成都,當得重將以鎮漢川,眾論以為必在張飛,飛亦以心自許。先主乃拔延為督漢中鎮遠將軍,領漢中太守,一軍盡驚。”
劉備自稱漢中王,大封功臣的時候,拜關羽為前將軍、假節鉞,原有漢壽亭侯爵位不變;拜張飛為右將軍、假節,原有新亭侯爵位不變,直到劉備稱帝,張飛才再升一級,成了車騎將軍、司隸校尉、西鄉侯。關羽已經戰歿,大將軍一職空缺,馬超成了蜀漢軍方第一人:“章武元年,遷驃騎將軍,領涼州牧,進封斄鄉侯。”
三公級將軍領州牧,比車騎將軍領司隸校尉高一級到兩級,這一點我們可以從《漢書》和《后漢書》中找到依據:“漢興,置大將軍、驃騎,位次丞相,車騎、衛將軍、左、右、前、后,皆金紫,位次上卿。司隸校尉一人,比二千石(二千石分為中二千石、真二千石、二千石、比二千石四級,比二千石最低,實際歲俸為一千二百石)。”
馬超是三公級,張飛是九卿級,差著級別呢,于是他鑄造了這把寶刀,在刀上留下了這樣的銘文:“新亭侯,蜀大將也。”
讀者諸君都知道,劉備在稱帝之前,一直以漢家臣子自居,馬超領銜的、給大漢天子劉協的上表中,也是自說自話地封劉備為“漢中王、大司馬。”
劉備稱帝,建立的政權也是以大漢正統自居,從來就沒有自稱“蜀國”,他出征時用的,也是大漢天子鑾輿旌麾,絕不可能在旗子上寫一個大大的“蜀”字。
劉備自稱為“漢”,史學家稱其為“季漢”,但是曹操和孫權都不承認,只有他們才用藐視的口氣稱之為“蜀”。
在劉備看來,“蜀”之蔑稱,而張飛在自己鑄造的寶刀上明確表示自己是“蜀大將也”,這是給劉備難堪,還是另有所圖?
在三國正史中,桃園三結義是沒有的,關羽真正的鐵哥們兒,是關羽關云長:“張飛字益德,涿郡人也,少與關羽俱事先主。羽年長數歲,飛兄事之。飛雄壯威猛,亞於關羽。”
關羽發動襄樊之戰,是受劉備諸葛亮指派,還是他自作主張,史料和演義說法不一,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:劉備派了“國舅”糜芳負責關羽大軍的給養(沒按時供給),并負責保護(軟禁)前線將士的家眷;劉備還派了養子(養子改姓,有繼承權,比義子地位高)劉封負責統領上庸三郡兵馬以作策應,但關羽戰敗危急之時,并沒有出兵救援——誰都知道上庸三郡的戰略地位遠不及荊州,劉封說三郡不穩,那只是見死不救的借口而已。
上庸三郡即使陷入混亂,成都劉備也可以派兵彈壓,而荊州陷于曹操或孫權之手,那就是有去無回,關羽也是十死無生了。
劉備和諸葛亮的安排和部署,咱們是看不明白的,但是作為當事人的張飛,應該是洞若觀火的:荊襄之戰打了那么長時間,劉備和諸葛亮為啥不給關羽一粒糧一把草一個兵?
關羽戰歿,劉備并沒有急于報仇,而是敲鑼打鼓地建號稱帝了——既然是登基大典,那必然是“舉國歡慶”,這歡聲笑語傳到閬中張飛的耳朵里,他會作何感想?
劉備稱帝之后,將張飛進爵西鄉侯,但是這位張鄉侯,腰里卻掛著“新亭侯蜀大將刀”晃來晃去,劉備看了豈不心煩?
按照常理,張飛已經進爵西鄉侯、車騎將軍,再自稱新亭侯已經不合適了,但是范強張達偷走的,卻是一把張飛隨身攜帶的“新亭侯刀”,這事情是不是透著一股子詭異?
更詭異的事情還在后邊呢:季漢景耀六年,“侍中張紹、光祿大夫譙周、駙馬都尉鄧良奉赍印緩,請命告誠,敬輸忠款”。
向孤軍深入的鄧艾俯首請降的侍中張紹,就是張飛那個繼承爵位的兒子:“長子苞,早夭。次子紹嗣,官至侍中尚書仆射。”
鄧艾偷襲成都,在兵力上并不占優,但是劉禪身邊的文臣武將高唱投降論調,無一人愿為劉家死戰到底,別人或許可以理解,張飛的兒子帶頭投降,這事情很值得讀者諸君深思:張紹是不是發現了些什么秘密而跟劉家貌合神離?
當然,我們也可以說張飛與劉備之間并無隔閡,只不過是因為陶弘景生活的年代,還是以魏晉為正統,所以他編纂《古今刀劍錄》的時候,以“漢”為“蜀”,這才給后人造成了誤解,至于那把刀中是不是藏著張劉不合的秘密,就有勞讀者諸君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——反正筆者是萬萬不敢、也不愿意相信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