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活著好累!”
這感覺一直是若菱人生的一個背景音樂,伴隨著她從小到大,每一個場景都不曾缺席。
而今晚和老公大吵一架,仍舊是重復(fù)過不知多少次的模式,把她推入哀怨的心理氛圍,像又一次憑空跌落在一個未經(jīng)修葺的亂崗。
若凌又忍不住自怨自艾起來。眼角的余光這時掃到了一線燈光,來自于路邊不遠(yuǎn)處的一件小握。
她提心吊膽地走到小屋前,找了半天看不到門鈴,鼓起勇氣輕輕敲了敲門。
“進(jìn)來吧!”一個蒼老的聲音。
“居然沒鎖門?”若菱起了疑心,“到底要不要進(jìn)去?嗯……先推開門看看再說吧!”
門嘎的一聲被推開,眼前是一間溫暖的小屋,居然還有壁爐在生著柴火。一位面目慈祥的白袍老人,正興味盎然地看著她。
“進(jìn)來吧,孩子。”
若菱像是被催眠一樣,隨著召喚進(jìn)了小屋。
“坐吧!”老人招呼若菱在壁爐邊的椅子坐下,若菱卻只站著,戒備地看著老人,隨時準(zhǔn)備情況不對就奪門而逃。
老人一點(diǎn)也不在意若菱的防備,笑著問:“你是誰?”
“我叫李若凌...”
“李若菱只是你的名字,一個代號,”老人微笑著堅持:“我問的是‘你是誰?’。”
“我……”若菱困惑了──他到底想問什么?
“我在一家外商計算機(jī)公司上班,我是負(fù)責(zé)軟件產(chǎn)品的營銷經(jīng)理。”若菱試著解釋。
“那也不能代表你是誰。”老人再度搖頭,“如果你換了工作,這個‘你是誰?’的內(nèi)容不就要改了?”
若菱這個時候感受到了屋子里的一種神秘氣氛,以及老人身上散發(fā)的祥和寧靜氣質(zhì)。這種神秘和安詳總讓人有所震懾。
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坐了下來。
“我是誰?”她的心終于在亂崗上聽到這個問題,像山谷回音一般地在那里回響著……我是誰?我是誰?我是誰?在那一瞬間,禁不住回想起過往的種種,潸然淚下。
“我是個苦命的人,從小父母離異,只見過父親幾面,十歲以前都由外祖父母撫養(yǎng),繼父對我一向不好,冷酷疏離。為了脫離家庭,我早早結(jié)婚,卻久婚不孕,飽受婆婆的白眼和小姑的嘲諷,連老公也不表示同情。工作上老遇到小人,知心的朋友也沒幾個……”
若菱陷入了悲傷自憐的情緒里,迷蒙中,一生的種種不幸、不公,好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閃過。她自己都驚訝,在一個素昧平生的人面前,居然把釀了很久的辛酸苦水全倒出來,一點(diǎn)也不吝嗇。
老人的目光現(xiàn)出同情。“這是你的一個身份認(rèn)同,”他緩緩說,“一個看待自己的角度。”
“你認(rèn)同你自己是一個不幸的人,是多舛的命運(yùn)、不公的待遇和他人的錯誤行為的受害者。你的故事很讓人同情,不過,這卻也不是真正的你。”
“等一等!”她的心念突然一動:“我天生聰明伶俐、才華洋溢、相貌清秀、追求者眾!我是臺灣大學(xué)畢業(yè)的高材生,現(xiàn)在三十多歲月薪就十幾萬,我老公……”
張嘴就提起了老公,卻又嘎然而止。
“是、是,我知道,你很優(yōu)秀!”老人理解地點(diǎn)頭,“但這又是你另外一種的身份認(rèn)同,也不是真正的你。”
若菱剛剛被激起的信心又告瓦解,低頭沉思。?“到底老人想得到什么答案?”
若菱一貫的好勝心此時蠢蠢欲動,她想,老人顯然不是要找一般世俗的答案,我就朝哲學(xué)、宗教的方向試試看!
于是她答道:“我──是一個身心靈的集合體!”
說完,她有些得意地看著老人,心想,“這回,總算答對了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