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載于《我國青年》雜志2021年第15期
舊友新知:夜螢西窗,知與誰同?
策劃 統籌/本刊發文人 韓冬伊
我不敢輕易整理微信好友列表。
故友新知漫漶滿屏,像舊藥鋪的鱗屜,一屜一鎖,各具境地,各備溫涼。
“密友”的標簽底下,也總是檻廊咯吱。同擠琴房的伙伴相遙萬里,揮斥夜談的老友忙著顛簸浮世,隔壁宿舍陽臺上的體己話也只余了寒暄。我們聚首,我們揮別,我們說莫愁前路無知己。生活最擅喜新厭舊。
也有人留駐。說沒頭沒緒的話,永遠不需要上下文,互做流云里的敬亭山。
心理學研究顯示,友誼是一組同心圓——首層1.5人,戀人或“友達”以上;次層5人,是密友;再外層15個,玩鬧傾訴的伙伴;再次還有50個普通朋友、150個點頭之交……規模穩定,成員流溢。
你有多久沒有交到新朋友?自畢業、自結婚,或在而立之后?舊友相念,又有多久沒力氣跨過熙攘都市的半徑?網絡社群時代,愈發高朋滿座或行跡伶仃?
或是滄海月明,唯夢閑人不夢君。
新朋友,生活公式里的“X”
@文/王小美
有調查顯示,40.2%的年輕人認為自己存在不同程度的“社恐”。“社恐”所涵蓋的體驗不僅在職場,也包括我們的生活。
點外賣時在備注里寫上“不用敲門”;在公眾場合看到了認識的人,率先繞開躲起來;逛街時遇到熱情的導購,慌張間隨便揀一個就走;上班快遲到了,發現幾個不太熟的同事也在等電梯,轉身去爬樓梯……
心理學這樣描述“社交恐懼癥”:“由于害怕外界的消極評價,而對社交產生不舒服的、恐懼的情緒,以及在社交情境中表現出退縮、回避行為。”
不過,年輕人給自己貼上“社恐”標簽,很大程度上可視之為拒絕冗余社交的擋箭牌。無論是周末團建,還是下班后的聚餐,都很難讓年輕人提起興趣。不得不參加的時候,就只好“埋頭苦吃”,暗自祈禱“永不被cue(叫到)”。
“社恐”這面“擋箭牌”,一方面讓年輕人更好地專注于獨屬自己的小小社交圈,另一方面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擁有新朋友的可能。
朋友,于當下的年輕人而言是一個苛刻的概念。她無關聯絡頻次,只關乎維度——例如職場中,因某項業務或者某活動與自己頻繁來往的熟人當然不算。朋友之間的相處模式也更為獨特。
短視頻平臺上流傳過類似的故事:甲的微信列表里有數百人,乙的只有十個人。甲嘲笑乙朋友太少,乙卻說,自己列表里的這十個人,每個人都能在關鍵時刻拿出十萬塊來幫自己救急。段子固然是假,但卻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如今年輕人的交友理念:朋友貴精不貴多。
魚與熊掌不可得兼?!熬迸c“多”只能二選一。在精力有限的情況下,維系好原有的人際關系已經步履維艱,哪里又還有余力去認識新朋友、展開新關系呢?
所謂“精”,自然不能是“快餐式”的泛泛之交。交友軟件上匹配的“好友”,往往只聊聊天,少則一兩天,多則六七天,聊著聊著就云煙四散。好友列表里的頭像,也稱不上朋友。真正的朋友,必定是互相理解、互相信任,彼此都相信情誼顛撲不破。
成年以后,秉性是一個人的固有屬性。然而人與人相處就必然會有相互遷就和忍讓。與舊友的相處是舒服的,她安全穩固,不需要寒暄。
比起和不熟的人一起去爬山、吃飯,我們更傾向于用有限的周末宅在家里,或者和老朋友一起打打游戲——總好過在難得的休息時間里,戴上面具去寒暄?!白鲎约骸币彩悄贻p人不熱衷于結交新朋友的一個重要理由。
兩個人認識,如果想要發展為新朋友,就需要去了解彼此的喜好、試探對方的底線、磨合雙方的關系,樁樁件件說來容易,躬行時卻要付出不少精力。
“新朋友”如此高昂的“成本”,足以讓很多人望而卻步——畢竟,生活不易,日日都像在走鋼索,維持現有的平衡已屬艱難。當我們逐漸長大,生活就越發需要安全感,而這樣的安全感,讓我們失去了結識新朋友的好奇心——一個新朋友,就是一個新的未知因素,為自己的生活引入未知數無疑需要勇氣。
社會學家說,我們能維持的穩定的人際關系數量是有限的。時光推移,“知交零落”實是人生常態,偶爾說起,心中仍然溫柔。
舊友會走散,新朋友也許會在不經意間出現。那一天大概沒什么特別,在街角,在書店,在雨后誤入的咖啡店,一息一飯間彼此懂得。
走走停停,你不孤單。
監制:皮鈞
終審:藺玉紅
審校:陳敏 劉曉 劉博文
責編:韓冬伊 tamako